【工作坊精华】心理工作者的个人分析与反移情应对|尹立

本文来自尹立老师在“第十届全国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大会”会前工作坊-心灵花园专场所作报告的现场整理。

今天我要讲的题目是《心理工作者的个人分析与反移情应对》，个人分析和反移情，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。只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，叫的名称不一样。

“反移情”之所以会出现，之所以对治疗工作有影响，源头还是在于“个人分析”，并不在于来访者。表面上是来访者的症状引发了你的反移情，引发了你的情绪，但实际上，这个情绪的源头还是在自己这里，在自己个人分析进行的深度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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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有时会把反移情说的很神奇，说怎么用反移情来工作，达到了什么效果。比如，给来访者做工作的时候，我肚子很疼，我会想，我怎么就肚子疼了呢？我可以通过我的这个反应，来确认我的来访者怎么样。这个说法看着挺有意思的，挺神奇的，也会让别人觉得这个技术挺高超的。

其实这个说法本身和宗教迷信差不多。宗教里面把这个叫做“感应”，我们学精神分析，学心理分析，会说“感应”。在治疗中这类反应确实是存在的，这个没错。表面是由于来访者的腹部不太舒服，同时你（咨询师）的肚子也感觉不舒服，我们把它称之为身体的反移情，身体直接有这种感觉。

不是因为你是咨询师你才有这个特殊的功能，只要你是个人，而且你活着，你就会出现（这种反应），这是人之常情。只是说因为你们处在两个人独特的、封闭的小环境里，这种感受就会很明显地呈现出来。

这样的环境被你觉知到，你觉得自己可以通过这种反移情觉知到对方，这基本是个妄想。你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感知到对方是什么状态。但实际上，这和治疗关系并不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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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呢？因为你虽然感受到对方的这种不舒服，但是你的这种不舒服，这种感觉给你带来的不适感，都属于你个人，与分析无关，与对方无关。

比如，天气变冷了，很多人感冒了。那么你之所以感冒，是因为冷空气来了，还是体质不够好呢？如果是冷空气的话，为什么有的人不感冒呢？

所以在治疗当中，比如，来访者肚子真的不舒服，这时候如果两个咨询师面对同一个来访者，一个咨询师也感觉肚子疼，另一个肚子不疼，我们通常可能会说，肚子疼的那个咨询师更敏感、更有觉察力。

那么我告诉你们，在以前，气功师全是靠这种方式感受到别人身上的病灶，比如，我肚子疼，他肚子就疼了；我肝疼，他肝也疼了。气功师通过这种方式来查病、治病。而成为气功师的人，往往都会自发出现很多身体反应，以及不能控制、不能描述的感觉。

这种气可以说是一种无意识的流动，更进一步说，（在咨询过程中）你身体里出现的各种各样所谓的病态反应，比如疼、冰，都是无意识的一种方式。这只能说明你的无意识世界是比较不稳定的，所以很容易被另一个人的无意识所扰动，这样你就会变得很敏感。

如果你觉知到了，确实能帮助你了解信息，很敏感地了解到对方。但这并不能说明你作为咨询师就是好的，反而说明你的功能不那么好。这种情况下，你把这种功能当成你治疗的技术，是有害的。长期这样做，那种感觉的外投，会让你自己经常处于一种神经质的状态中。

真正的反移情治疗是你能够很好地理解对方，能够觉察到对方，不被它所淹没。这靠的是个人分析，是你自己对无意识结构的了解；了解之后，你的内心会变得稳定，这种稳定会带给你基本的人格安定状态。这种基本的人格安定状态反过来会影响你的来访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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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么我们回到“个人分析”的问题上来。所有的个人分析，它都是一个情感和欲望的流露、表达和释放。在真正的分析治疗当中，没有任何“分析”的含义，如果你真的用精神分析或者荣格分析理论来分析自己，那么完全走错了方向。

在分析当中，任何意识的介入都是有影响的。分析之外是很好的，但在分析当中，有害无益。

不知道大家理解我的意思吗？比如，在个人分析当中，你按照所谓精神分析的原则，比如俄狄浦斯情结，创伤等理论来进行分析，这种方法是没用的。因为你在用头脑思维的方式，你借助理论，像用刀子割自己、剖析自己，好像对自己很清楚了。

而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进行分析，即使分析10年，你还是一个样，这是非常有害的。荣格本人也没这么分析过他自己。

只要你的头脑在想，在用理论解释，那么无论你是分析师还是被分析者，你都走入了一种想象的状态。我们国内大部分心理治疗都在这种想象的状态当中。

比如来访者报梦，问分析师，自己的梦是怎么回事？然后你解释一下，说梦中哪些是原型，哪些是自性。从个人分析的角度来说，这样的治疗还没开始。

为什么说还没开始呢？因为在这样的治疗关系中，对于接受治疗的人来说，他还没有真实地暴露自己。他只想认识自己，改变自己，升华自己，但从来没有真实地呈现自己。

如果治疗中是一种真实的状态，来访者就会日渐深入地把自己的本质呈现出来，自然就会把类似荣格、弗洛伊德、拉康对自己的认识说出来，这不需要分析师拿理论去教、去束缚、去解释。他（来访者）甚至可以创造理论，更生活化地解释那些很深层的理论。

真正的个人分析，一定不是理论化的，是个人生活层面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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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洛伊德曾问荣格，治疗的关键是什么？荣格回答，治疗的关键是移情。

为什么是移情呢？因为只有你真正的感情到了，你才能在别人面前毫无隐私感的，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。你对他信任到什么程度，你暴露了多少，你就能深到什么程度，你的治疗就能达到什么程度。这就是移情。

我们很多时候都在讲移情，但如果你不能体会到生活的状态，那你就不知道移情是什么。如果你在咨询师/分析师面前，可以肆无忌惮地，像泼妇一样，这个移情完全到位了。

比如我的一位来访者，以前是个淑女，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说脏字，有段时间能在咨询当中说脏话，哪怕她在咨询中只说了一次，但是她生活中都舒服多了。

如果这个表达出来，你和咨询师的情感就会日益加深。因为这个情感是被金钱保证的安全情感。在这样的感情里面，敢呈现的，比生活当中的感情要深的多。

由于这种情感的深入，慢慢回到了一种早期的依恋和内在的欲望状态，那种比较原始的情感冲动会一点点呈现出来。生活当中你是没有机会去呈现的，而在分析师面前可以呈现。你在分析师面前暴露出来了，在日常生活中就会发生变化。

我知道很多人做了很多年，对咨询师都没有说过脏话。每次去都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，在分析中展现自己博学多才，卖弄自己。说的好听点，是个学者，一辈子都活在精神分析的想象中。因为你学精神分析理论，学出来的只能是想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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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们社会中，很多人对心理分析和精神分析的了解程度只有一个知识体系，亲身体验的不多。很多人说做了心理分析之后有了改变，这种改变只是外在的改变。心理分析或是精神分析，会让人的内在人格发生改变。真正的人格发生转化，才是心理分析的核心根本因素。而人格转化的基础，就是直接面对我们生活当中、生命当中的欲望状态和情感状态。

如果你想改变人格，靠的不是知识。你要知道理论背后是要解决你身上的情感状态和欲望状态。你喜欢谁，讨厌谁，爱谁爱了一辈子、恨了一辈子，这也不能施展你的情感和欲望。情感和欲望是你真实的人格，真实的人格和任何外在的人无关。心理分析/精神分析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感问题。虽然你有一大堆心理分析或精神分析理论，但是你真的理解人性吗？

在分析当中，最困难和最简单的都是去释放和暴露自己的情感和欲望。在中国根本瞧不上宣泄，认为心理治疗那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怎么可能就是个宣泄。实际上，心理治疗的基本就是暴露和宣泄，不要小瞧暴露和宣泄的作用。暴露和宣泄的基础是移情，有了移情之后，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暴露和宣泄。不要用脑子思考。人一动脑子，上帝就发笑。精神分析一动脑，分析就完蛋。

开个玩笑啊，我们说“好人不长命，坏人活千年”，坏人活的很长，就是因为他全释放出去了，好人都被他骂死了，他就能活很长。我们心理治疗，其实就是面对人性当中最最最庸俗的这个部分。如果你不能把庸俗部分一点点呈现和暴露出去，那么这个部分就会在你里面起作用，我们就会得这个病那个病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出来，因为你这些东西都在里面藏着。

但是大家需要注意，如果有些情感如果暴露出来你可能没有办法承受，那就先不要暴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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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之前讲过，刚开始做分析的时候，我发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佛教（我研究生、博士都是学佛教的），还不如做几次分析。

但是在不断地暴露、呈现、面对、认识自己内在的情感和欲望之后，我突然想到，原来这才是真实地发生在佛教内部核心的内容。

我自己有个体悟，分析如果累积到一定程度时，你慢慢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情感，那种宗教式的感动也会不断涌现，这样的情感必定是真实的。而且暴露出来之后，你会发现面对世间各种各样的灾难，各种各样的追求，以及人类文明当中的各种现象，比如网红、各种习气等，慢慢的也都能够理解，这种理解不是靠知识，全是靠内心，就像六祖说的“弟子心中常生智慧”。

所以说我自己做分析这么多年，不断印证的却是佛教和道教（的东西）。一开始我觉得不需要佛教，做了十几年，发现分析到后面的感觉恰恰和佛教、道教息息相关。